“我不知自己生于何處,當年天柱未毀,也并無六界分隔,我出生時人間洪水肆虐,不知家人是否為了救我,便把我放在一個木盆之中,木盆順著洪水漂到一處村落,被橋墩擋下。”“重災之年,糧食減產,有的地里顆粒無收,但他們待我十分和善,給吃給穿,還教我說話識字。”“日子如果就這樣過下去,也算是一樁幸事,但我年齡漸長,便生出了一些奇怪的能力。”“我能看到每個人的過去未來,他們的生命在我眼中便如畫卷,從開始至結束都清晰可見。”“這種能力在普通人眼中并非好事,沒人愿意安于命運,但又很難掙脫命數之限,于是過了初始的好奇之后,他們便視我為妖邪,也沒人再愿意同我接觸。”司命的聲音甚是平淡,那些孤寂無依的過往在他心中似乎沒有留下什么波瀾。墨昀霍然睜眼,看著眼前小橋村落,隨即眼底一酸,流下兩行熱淚。“原來是你啊,都怪我這腦子,如果早知道是你,我一定把你帶在身邊,一點委屈都不讓你受,再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字,這樣你會不會開心一點?”“不會。”有人給出答案,墨昀扭頭就見少年時的司命站在橋上,正一臉不開心地看著自己。“大晚上的不去休息,在橋上神神叨叨些什么?”他走到橋底,伸手想要扶起墨昀,墨昀卻如觸電般閃身跳到幾步之外。“別碰我!”少年司命的手僵在半空,墨昀見他表情凝滯,這才發覺自己反應過激,想要道歉卻見司命轉身就要往回走。“那你就在這里凍著好了。”“別走,你等一下。”墨昀情急之下,一個閃身跳到司命面前。他怕自己靠他太近,又向后退了兩步。“抱歉,我不是不想讓你碰我,只是……”“我沒興趣聽這些,讓一下。”“你別這樣對我,我真的不是有意的。”墨昀低聲解釋,但司命此時只想繞過他回自己的破瓦房去,墨昀展開雙臂,將人攔下,一緊張開口便開始打磕巴:“我…我真不是…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病了…對,我有病,那些黑氣就是我的病,別人輕易碰不得,我跟你說過的…碰到了會…會死的。”“會死”兩個字被他說得又輕又委屈,墨昀咬唇低頭,“我不想你碰到它,萬一你因此有什么差池,我會難過,會很難過。”他強調難過,司命的表情稍緩,終于頓下腳步。“你的病,就無藥可醫?”墨昀搖頭,能收攏這些污穢之力的,現下想來可能只有天道,但天道如何將荒流收回他也不知道,也許收回荒流的同時,他也被一并收了也說不定。“不知道,目前…應該沒有什么可靠的辦法。”“可我看不到你的壽數,甚至你的從前和未來我都看不到。”司命手搭在小橋圍欄上,慢慢收緊。墨昀苦笑一聲,因為體內荒流作亂,人也痛得直冒冷汗。“因為我不是人啊。”“哪有這么說自己的?” 司命終于笑了,墨昀見他嘴角微揚,人也雀躍起來。“我不是開玩笑,我現在還真可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。”即便繼承了朱雀神格,但神力不斷被荒流侵吞,他有感覺,自己的神格也在被那股晦暗的力量慢慢腐蝕,天道若再不出現,他這個容器可能根本等不到荒流被收攏就會搶先消散在天地之間。“你發病了?”司命借著月光看到他額角汗珠,又見墨昀一直咬緊下頜,像是在極力忍耐,手伸上前就想探墨昀體溫。墨昀立刻后退,退后又怕司命不開心,抬眼委屈地看著他咬唇點頭。“有點疼,但忍忍就過去了,你別碰我,我不想傷到你。”“我不碰你,和我回家,在這里沒法休息。”司命語氣不容拒絕,墨昀于是答了聲好,默默跟在他身后,跟他回到了那間破瓦房。房中只有一張土炕,上面墊著兩張草席,司命叫墨昀躺上去,從對面的破木柜里掏出一床薄被蓋在墨昀身上。熟悉的松木氣息還未將此時的司命熏染,墨昀有些遺憾地抓著薄被看他。“我把你的床占了,那你怎么辦?”“把你的暉夜借我,正好我想看書。”墨昀搖晃手串,暉夜聚集成團,將司命的臉照亮。“這些暉夜都送給你,這樣以后你想看書的時候就不愁沒有燈火了。”墨昀把被子披在身上,靠著墻壁沖司命笑。司命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,冷硬的表情柔軟許多。“這么貴重的東西送我……”“值得的!”墨昀搶在他之前回答,怕他不收,又強調道:“它們本來就該屬于你的。”司命微微挑眉,但見他臉色寡白,便沒有追問他為何這么說。“那多謝。”墨昀見他收下暉夜,人也開心起來,靜夜之中他被苦痛纏繞,卻很想和面前這個人多說一些話,以解相思。“你有能看到人過去未來和壽數幾何的能力,有沒有想過認真找個師傅,帶你登天成為仙人?”司命哼笑一聲,搖頭道:“誰知道修仙是真是假,而且擁有讓人心生懼怕的能力也不是什么值得開心的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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