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!”小阿紫用力點頭,大眼睛亮晶晶的,帶著被委以重任的認真。她轉頭看向竇氏,邀功道:“娘,阿紫也可以賺吃食了。”竇氏再也控制不住,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。她連忙低下頭,用袖子胡亂擦著,肩膀微微顫抖,欣慰道:“好,娘的小阿紫長大了……懂事了。”沈桃桃看著這一幕,眼眶子也跟著熱乎啦的。她走到何氏身邊低聲耳語幾句。何氏會意,立刻拿來一個干凈的飯盒,動作麻利地將桌上那碗沒動過的紅燒肉,連同兩個大包子,還有四個剛出鍋的白面饅頭,一起裝了進去,蓋好蓋子,塞到竇氏手里。“這些你帶回去,晚上熱熱吃。”何氏用了大力,不讓竇氏將飯盒推回來。竇氏捧著散發著食物香氣的飯盒,嘴唇哆嗦著,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,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哽咽的:“謝謝何大娘,謝謝沈姑娘……”沈桃桃擺擺手,目光轉向許琛:“許琛,你認得去往常白山的路,明天能帶路出發嗎?”許琛看著竇氏手里的飯盒,看著小阿紫臉上滿足的笑容,再看看沈桃桃那雙充滿信任的眼睛。點了點頭,“認得,明天就出發。”但沈桃桃注意到,他的視線落在竇氏和小阿紫身上時,還是閃過了一絲猶豫和擔憂……她上前一步,摸了摸阿紫的頭,鄭重承諾道:“放心,你不在的時候,竇姐姐和阿紫,我沈桃桃親自照看。她們就住在驛站官署旁邊的木屋里,白天在食堂幫我娘干活。他倆沒有工分,但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,頓頓有肉。”這句話如同定海神針,瞬間驅散了許琛心頭最后一絲顧慮。他深深看了沈桃桃一眼,那雙桃花眼里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沈桃桃的身影,帶著感激和動容,“好,謝沈姑娘。”隨后他轉身對著謝云景深深行了一禮,動作標準鄭重,帶著一絲歉意:“方才路上多有冒犯,還請王爺恕罪。我一開始以為您也和那些人一樣,是看中了我的身子……想……所以才一路上試探您,孟浪了……實在是對不住。”謝云景:“……”你快閉嘴吧!謝云景那張萬年冰山臉想到剛才的情形,也顫抖了。許琛說完也有些尷尬,拉著竇氏,抱著小阿紫,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食堂。謝云景站在原地,周身散發著煞氣,“謝一!帶他們去官署木屋里安置。”“是,主子!”謝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。謝云景狠狠瞪了捂嘴樂的沈桃桃一眼,猛地一甩玄鐵鞭,帶起一陣破空聲,轉身大步流星朝外走去,背影寫滿了不爽。沈桃桃終于忍不住,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,笑得前仰后合,眼淚都出來了。她笑著轉身打算去找沈大山,問問能不能先建個小實驗室,剛走到門口,卻差點撞上陸夫人。陸夫人站在門口,微微側身,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隨著許琛消失的方向,眉頭微蹙,臉上帶著驚疑。“陸夫人?”沈桃桃一愣,“您看什么呢?”陸夫人回過神,目光落在沈桃桃臉上,恢復了溫婉端莊,微微一笑:“沒什么,只是覺得那位許公子,似乎有些特別……”“特別?”沈桃桃挑眉促狹一笑,“好看吧?是不是驚為天人,連您都看呆了?”陸夫人微微一怔,隨即失笑,輕輕搖頭,“不是看臉,而是第一次看到被喂了‘冷月潮’,還能活著的人。”“冷月潮?”沈桃桃雖然不懂,但聽陸夫人的形容應該不是啥好玩意兒,“那是什么東西?”陸夫人輕輕嘆了口氣,“冷月潮是一種極其陰毒的古方藥丸。我也只在一本殘破的前朝宮廷醫案上見過零星記載。相傳是千年前,一個好男風成癡的國君,為滿足私欲,秘密召集天下方士,耗費無數珍稀藥材,甚至用了不少邪法,才研制出來的一種駐顏秘藥,專門給男子服用。”她認真回憶里一下:“此藥霸道無比。服用之后,能脫胎換骨。肌膚日益瑩白如玉,聲音婉轉多情,容顏嬌艷魅惑,如同月光下潮汐涌動,故稱‘冷月潮’。”沈桃桃倒吸一口涼氣,渾身汗毛倒豎,“制藥動機是惡心了點,但能變美,也還好。”“好?”陸夫人嗤笑一聲,聲音轉冷,“此藥陰毒霸道。服用過程如同千刀萬剮,萬蟻噬心,置身寒冰烈火地獄。那種淬骨煉魂的痛苦,常人根本無法想象,更無法忍受。十人服藥,十人當場活活痛死,或不堪折磨自盡而亡。能熬過去活下來的,萬中無一。我行醫半生,遍覽古籍,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活著的服過‘冷月潮’的人。”“這不是十死無生么?”沈桃桃渾身劇震,“太殘忍了。”陸夫人嘆了口氣,“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挺過來的。但怕是……冷月潮藥力深入骨髓,會不斷侵蝕服藥者的生機。最顯著的特征,就是皮膚會越來越白,越來越薄,甚至最終會變得透明,皮膚下的血管會根根可見,如同蛛網清晰畢露。直至生機耗盡,如同冰雕般透明而死。”陸夫人的話如同晴天霹靂,狠狠劈在沈桃桃的頭頂。她突然想起,剛才許琛低頭喝湯時,脖頸處衣領微敞。她分明看到那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膚下,淡青色的血管如同蛛網般清晰可見。那就是‘冷月潮’深入骨髓,藥力發作的前兆。她猛地轉頭,望向許琛消失的方向。那個剛剛還抱著小阿紫,眼底滿是溫柔的男人,他的生命,竟早已被陰毒的藥物侵蝕,走向那注定的終點。而他,要在死之前,為竇氏和小阿紫搏出一線生機。“可有解毒之法?或者……拖延毒發的方法?”沈桃桃焦急地看向陸夫人。陸夫人不忍看沈桃桃難過,想了想才說道,“我回去問問老陸,沒準他能知道……”“我和你一起去!”沈桃桃拽著陸夫人沖出門。陸夫人只好大聲喊著:“何嫂子,我家的飯盒幫我遞一下。”何氏腳下跟踩著風火輪似的從后廚殺出來,將一個略大的飯盒塞到陸夫人手里,還抱歉地說道:“我家桃兒性子急,你多擔待。我給文文蒸了蛋羹,在最下面,拎的時候小心點,別晃撒了。”陸夫人本就沒生氣,何氏這么說,她很理解,都是當娘的,心里全是孩子,“謝謝何嫂子。”沈桃桃拉著陸夫人走遠了,有好奇的婦人湊過來問道,“這陸家的飯盒怎么比別人的都大呢?他們家就三個人吃飯,吃得了那么多?”何氏掄著鍋鏟,攪了攪鹵貨的鍋,回道:“給我工分我就打飯,人家吃多吃少的,跟咱也沒啥關系。”“是是。”婦人看出何氏不愿意多說,趕緊拿起抹布開始擦鍋干活,拍了拍自己的嘴,真欠!其實何氏知道,只不過她不想說。陸太醫那里有時候會有一些老弱去看病,都不是啥大毛病,就是早前凍的餓的,“藥方子”就是吃些有營養的東西。陸太醫兩口子就會花工分多打點飯,分一些給來看病的老弱。桃桃說,這叫……送人玫瑰,手有余香。她不懂啥香不香的,反正她的桃兒說啥都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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